魔術短文分享<嘴巴找牌> - 魔術討論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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以下原文：

<嘴巴找牌>

「媽的，這群學弟妹有夠不識相！」

他義憤填膺地走回後台，近乎要砸了那一套出煙裝置，但他咬咬嘴唇，捶下去的剎那還是
收了手。跟煙霧扯上關係的魔術沒一個便宜，還是別跟錢包過不去。他的肢體語言大概是
這個意思。

上台的學妹徹底不給面子，根本不了解怎麼當個觀眾，更遑論當魔術師。他憤憤不平地碎
念著。

「當牌從嘴巴出現的時候，台下的學弟妹根本不懂鼓掌。不只是這樣，當我把牌裝進夾鏈
袋並噴上香水，台下對這個橋段再度一點反應也沒有！上台幫忙的學妹居然更誇張不願意
把她的牌當紀念品帶下台欸！又不是沾到口水的袋子！」

說得眼睛都凸出來了，我只能看著他不置可否，但他雙手一攤，似乎在尋求我的認可。

「也許學弟妹只是不熟悉梗，魔術看得少，拍手時機抓不好嘛！而且上台當觀眾也會緊張
的。」

我勉強說點東西試著緩頰，而，他不可置信地看著我，彷彿我提出了全世界最愚蠢的一個
主張，「抓不準鼓掌時機？別開玩笑了。」他閉著眼仰頭輕輕嘆息，搖搖頭，相當刻意做
出一套戲劇性的情緒轉折。總之挺入戲的。「我居然忘了，你怎麼可能會明白？你根本還
沒看過我的嘴巴找牌程序啊！我這套煙霧可是在Shin Lim研習會上與他本人買的，從嘴裡
出現白煙與一張牌，只有他的方法才能這麼有張力；結尾則是David Stone的經典方式，
觀眾的牌沾滿了口水，因此放入夾鏈袋又噴上除臭劑，送給觀眾好笑又有紀念性！」
Shin Lim風格震撼人心、David Stone表演詼諧有趣，他是怎麼把這兩個串在一塊兒的？
問題到嘴邊，我很識相趕緊吞回去。

「大一新生也就算了，上台的學妹可是大四，大四了欸！甚至還是社團幹部，絕對看過這
兩段經典的嘴巴找牌，最好是不知道觀眾該做什麼。我看啊，根本是不給我面子。」他一
邊嘆氣，一邊緩緩收拾他剛剛下台的表演道具。

「這群學弟妹沒救了。我不可能，絕不可能再回去社團指導他們。不值得浪費我時間。」
他堅定地說，轉身走。

/

好幾年過去了，雖然與大學社團的學弟學妹仍有些聯繫，但是回到社團上課現場竟是第一
次。

通常是早已經有飯局邀約、要不就是只有周休二日匆匆來了又離去，在外縣市、又是平日
晚間的大學社團課，實在很難有機會去串個門子。對於一位朝九晚五的上班族，晚上要拿
出閒情回學校看看魔術，絕沒有想像中容易──事實上，就連今天也是被人放鴿子才空出
的時間。
走進教室遇見社長學弟，還積極吩咐其他幹部趕緊買飲料安置座位給學長我呢！我一個人
坐在教室後面吃吃晚餐，順便欣賞年輕學弟妹表演上課帶氣氛，不必為了我打擾課程進行
啦。我說。笑著婉拒了學地的熱情招待，畢竟我也算是不請自來呀。

經過簡單的開場，課堂正式開始了，由負責教學的學妹接手。學妹留著直直的長髮，臉一
點兒圓圓的但是可愛，眼睛帶著鳳眼但笑起來會成彎月。嚴格說起來五官普通，但是不錯
的氣質將整個人質感烘托起來，很知道自己在舞台上該是什麼樣子，想必是表演經驗豐富
的人。
表演過程行雲流水，面對台下的觀眾，該調侃、該鼓勵、抑或下指令都得宜；面對自己的
舉止，該微笑、該神秘、還是營造氛圍也都很有一套。手法精實，分寸恰當，笑容宜人。
要是我來表演，她，絕對是第一個邀請上台的出眾女士。看得出神了，有這麼幾些笑容時
刻，我感受到心跳加快，好似對這初識的女孩戀愛──她的回眸好像電流，挑動我血液一
股熱誠。我發現自己逐漸不明白她在表演些什麼，因為我陷入不斷幻想，幻想自己
是上台一同出演的觀眾。就像游刃有餘的古典音樂，精心安排之下，堆疊的情緒逐漸高漲
，聽眾就這麼跌入其中，準備迎接樂曲的最後高潮……。

「不，」忽然之間，「學妹，妳這樣找到牌，太無趣了。」不和諧的嗓音突兀出現，一切
嘎然而止。

好唱片就怕碰上刮痕。

當我從陶醉的幻夢驚醒，發覺說話的人是他──當時說好再也不回社團幫忙、認為簡直浪
費時間的仁兄。

此刻，原本甜美、自信、迷人的學妹呆傻在原地，半開的笑容不知道該收起還是繼續綻放
，兩難之餘看上去十分笨拙。雖然面對突如其來的介入，學妹仍試著保持鎮定表演下去，
但這時候紙牌彷彿不受控制，接二連三無法完成手法，而且雙手發抖得像是早晨鬧鈴的手
機。技法已經亂了陣，手上半疊牌又不慎掉落地上，彎腰去撿拾更笨手笨腳撞歪了桌子。
表演場面顯得混亂，與方才流暢的社課大相逕庭。學妹彷彿一下子變了一個人。同一張臉
，同一具軀體，但，不同的靈魂。

同一時間，他並沒有理會學妹的失態，口吐白煙，自顧自地示範起Shin Lim嘴巴出牌，表
示這樣才是有表現力的方式。在嘴中紙牌的煙霧裡頭，我彷彿看見一個自信甜美的身影，
被迫糾纏其中，躲也躲不開，隨風散去。
他隨後下台找社長搭話，毫不留情地揶揄了剛剛學妹的荒腔走板，表示不理解這樣的教學
品質社團怎麼進步。以一個全班都聽得見的音量。

我這才意識到，講台上突然失常的女孩，原來正是她：是當時他在後台怒斥著，不識相、
不領情、又不給面子的那位學妹。這樣一個混亂時刻，關於當年那些不懂鼓掌的種種疑雲
，我發現我找到了所有答案。

/

「當我手中只有一枚硬幣，要怎麼讓觀眾相信裡面有兩枚呢？重點就在於製造聲響。」社
長接手了下半堂課程，握著硬幣晃呀晃。瞄了那仁兄一眼，社長對著社員補充道：「畢竟
，一枚銅板敲不響呀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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